【导读】南非夸祖鲁-纳塔尔省政府近日宣布,中国电商巨头阿里巴巴即将正式启动其非洲业务,首个非洲运营枢纽将设立在德班(Durban)。在此之前,阿里巴巴已在非洲策划布局从支付到物流的全面落地:在肯尼亚接入了M-Pesa移动支付,并在尼日利亚启用Opay和Verve卡支付,解决了跨境购物中的支付难。AliExpress在包括南非、阿尔及利亚、埃及、埃塞俄比亚、摩洛哥和坦桑尼亚等多个国家开通了本币支付服务等。近年来,Shein、Temu、阿里巴巴等中国电商巨头纷纷“挤入”非洲,标志着中国制造正在更加深入、更加全面地走向全球南方,来自异邦的中国力量正在为非洲“重振雄心”。
2000年5月,《经济学人》(Economist)杂志的封面故事是“非洲——没有希望的大陆”(Africa: Hopeless Continent)。2011年,该杂志封面故事换为“正在崛起的非洲”(Africa Rising)。2013年,杂志封面故事变成“雄心壮志的非洲”(Aspiring Africa)。依附论学者萨米尔·阿明对非洲前途充满忧虑:随着技术进步,资本主义体系不断扩展,非洲国家有时被称为“第四世界”,在世界新秩序中日益边缘化。作为全球南方的一员,非洲国家在经济发展、技术水平、国家能力、族群整合等方面的水平都较低,被认为是发展现代产业的“最不可能”案例。
不过,当前拉美、亚洲、非洲等全球南方正在发生新的转变,开始呈现再工业化势头。尤其值得关注的是,作为边缘地带的非洲在这一轮工业化中不再仅从事低附加值生产,反而实现了不同程度的产业升级。曾经历内战的卢旺达积极推进太阳能、风能发电,大力发展信息通信产业,乃至生产智能手机;尼日利亚、乌干达、加纳等国家积极发展本土汽车制造业,组装电动车。从经济与产业结构看,非洲国家已有“走出边缘”的迹象。本文试图展示,随着国家资本与“全覆盖的中国制造”走向全球南方,来自异邦的国家能力促成了非洲国家的技术与产业升级,为全球南方发展带来了新的希望。
▍错误的改革与失去的机会
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经济全球化进程,看似为全球南方提供了发展机会,各国经济改革的效果却事与愿违。西方国家按新自由主义理念,为包括非洲在内的全球南方提供了“结构性调整”的改革方案,认为不发达国家政府干预太多,需要削弱国家。西方为实施改革的全球南方提供援助,并要求受援国放松经济管制,推动贸易自由化,加快企业私有化,降低福利支出,减少公共服务。 这一改革路线最大的问题在于,它进一步削弱了本就脆弱的非洲诸国的国家能力。20世纪90年代初,发达国家政府雇员数量占总人口数的7.7%,位居世界最高水平;而非洲国家的这一比重仅为2%,居世界末位。[1]新自由主义改革进一步减少了非洲政府雇员的数量,使全球南方国家既无力提供社会服务,也无法维系政治稳定,更难以促进经济增长与产业升级。 随着新自由主义改革的推进,非洲各地反政府抗议、社会骚乱和地方叛乱日益增多,政局动荡、内战频仍,民众的经济与社会权利、人身安全和劳工权益不断恶化。[2]1995年以后,卷入内战的非洲国家数量迅速上升,卢旺达、刚果(金)、塞拉利昂、利比里亚、科特迪瓦、马里、苏丹、莫桑比克、安哥拉和布隆迪等国家纷纷陷入冲突与内战。 国家能力削弱的另一后果是,在贸易自由化的背景下,非洲国家无力应对外来制造业的挑战,经济绩效日益恶化,越来越接近依附论学者的预测。1985年,塞内加尔推进贸易自由化,致使该国三分之一的制造业岗位消失。在进口商品冲击下,乌干达制造业萎缩22%。20世纪80年代,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人均收入不仅没有增长,反而每年下降1.2%;到90年代,当地居民年人均收入增长率仅为0.2%。[3]非洲制造业发展因此停滞不前,陷入“早熟的去工业化”。[4] 在全球南方最需要“找回国家”时,西方国家的新自由主义改革方案恰恰在削弱其国家能力。仅将土地、资本、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纳入考量范围的分析框架,忽视了经济发展过程中重要的隐含前提:“自由市场”顺畅运转所倚仗的“秩序”并不是先天存在的。保障制造业发展所必须的基本条件,即全球南方,尤其是非洲国家亟需的发展环境,几乎均与国家能力密不可分。 第一个条件是政治秩序。不少全球南方深陷内战与恐怖主义泥潭,缺乏制造业发展所需的稳定秩序。第二个条件是基础设施。要发展制造业,需要稳定的电力、畅达的交通,而全球南方不少成员无力提供相关“公共品”。第三个条件是互补的供应商。大部分全球南方成员经济结构单一,缺乏互补的供应商和产业集群,难以为制造业发展提供中间产品。第四个条件是熟练技工。尽管全球南方拥有丰富的劳动力资源,生产线上却缺乏熟练技工。一名中国女工最多可以同时操作32台织机,而坦桑尼亚女工只能同时操作8台。[5] 资金来源是非洲制造业发展的另一短板。发展经济学家保罗·罗森斯坦·罗丹强调后发国家需要动员大量资金,用“大推进”的投资带动产业与经济发展。但全球南方不仅缺乏投资,更缺乏强大的国家能力进行大规模协调,促成制造业发展。在很长一段时期,包括非洲在内的全球南方国家甚至缺乏基本的数据采集与信息收集能力,政策制定者、非政府组织和学者只能根据千差万别的数据,得出相距甚远的结论。[6] 在日益文明化的国际社会,非洲不可能重复欧洲的老路,通过长期对外战争塑造民族主义,以提升财政汲取能力,强化国家能力。[7]历史上,随着地缘政治变迁,边缘地带也会获得发展机会。伴随国际直接投资增多,外来的“制度飞地”带动了中国半导体等高技术产业的早期发展。[8]同样,在缺乏国家能力的情况下,全球南方也可能推进某些社会经济变革。例如,在国家能力较弱的刚果(金),国际组织发挥了更为积极的作用,改善了当地性别犯罪境况。
不仅制度可以来自异邦,国家能力同样可以来自域外。当全球南方缺乏统一的组织能力来协调、推进制造业发展时,中国带来的“异邦的国家能力”,为包括非洲在内的全球南方的群体性崛起提供了新的契机。
▍国家资本带动下的非洲基建与秩序
中国对非洲的大量投资,首先带来了制造业发展需要的基础设施与政治秩序。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中国积极参与到全球南方的公路、铁路、桥梁、水坝、电厂、港口等基础设施建设中。随着中国海外利益增多,中国对海外安全保障的投资也日益增多。中国投资为基础设施与公共安全均存在赤字的非洲提供了有益补充。此外,与以往以私人资本为主的国际直接投资不同,中国、巴西等全球南方国家的对外投资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国家作为所有者的国家资本。[10]
在“一带一路”倡议推进的早期阶段,在非投资的大多数中国企业为国有企业,仅有一小部分是私企。不少人担忧国家资本存在“道德风险”,即因有国家做后盾,投资者罔顾隐患,导致投资风险高、效益低。然而,面对国家能力低下,投资风险较高的全球南方,国家资本的进入恰恰能弥补私人资本的短板。斯蒂芬·卡普兰称中国在拉丁美洲的投资为“耐心资本”:既有长远眼界,又有较高风险承受能力,因此更具稳定性,更能包容东道国发展目标,与追求短期利润的私人资本截然不同。[11]在金融危机期间,中国企业和西方私人资本行为迥异,赞比亚的中国投资者宣布“三不政策”,即不裁员、不减产、不降薪。[12]
在包括非洲在内的全球南方,中国的政策性银行和国有企业积极投资私人资本罕有涉足的“遗留项目”。这些项目大都投资周期长,投资风险高,却能带来长远回报。作为国家资本的中国投资为非洲重建了基础设施,并助力维护当地的公共安全与秩序。
首先,国家资本带来了全地带、全天候投资。一般而言,私人资本会避开内战和冲突地带,避开经济风险较高的时段,而全球南方恰恰具有内部冲突多、失序时段多的特点。西方国家出口信贷主要目的地是美国、俄罗斯、土耳其、英国、阿联酋和中国等国家;相比之下,中国政策性银行主要向发展中国家提供贷款。[13]中国投资是“全地带”投资,愿意投资政治失序国家,为包括非洲在内的全球南方长远发展提供帮助。
中国投资还愿意在风险较高的时段进入,“全天候”投资经济逆境时段。1994年,卢旺达发生种族大屠杀,经济濒临崩溃,来自西方的投资断崖式下降,卢旺达仅能从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获得有限的援助和贷款。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西方国家不愿为深陷危机的卢旺达提供资金,卢旺达政府转向中国提供帮助。无独有偶,内战结束后的安哥拉试图重建经济,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机构申请贷款,但遭到拒绝。2002年,安哥拉政府转向中国寻求帮助。在乌干达经济衰退时,西方私人资本大规模撤离,而中国则逆向而行,不断增加投资,成为乌干达主要投资国。
其次,国家资本带来了全领域、全部门投资。一般而言,私人资本会避开基础设施领域与公共安全部门。20世纪80至90年代,西方国家及国际金融机构不愿为全球南方的基础设施投资,反而争相介入投资成本较低的经济改革、政府治理。薄弱的基础设施,低效的交通物流,使非洲制造业发展举步维艰,提升了制造成本,增加了外贸的不确定性,延误了货物交付时间,让全球买家难以承受。坦桑尼亚投资者抱怨当地常常断电,突发的停电会损害机器设备;当地还常常断水,影响生产。尼日利亚企业家则抱怨“癫痫般的电力供应”和破旧的公路妨碍了生产。
塞内加尔总统阿卜杜拉耶·瓦德在2008年公开批评欧洲在千年峰会上允诺为非洲基础设施提供150亿美元的资金,却未能最终履行。相形之下,中国带来的国家资本积极投入基础设施建设,尤其重视其对经济发展的正向作用。世界银行副行长、尼日利亚前财政部长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曾向中国官员提问“尼日利亚如何能与中国一样实现10%的经济增长”,中国官员的答案则是“基础设施——基础设施以及遵守纪律”。[14]
和西方私人资本不同,中国企业越来越多地参与到非洲港口、铁路、公路、桥梁、机场、管道的修复、建设乃至运营之中,帮助非洲迅速建设基础设施,传授技术,提供培训。得益于中国投资,尼日利亚基础设施大幅更新,莱基港、拉各斯国际机场以及轻轨蓝线等多个重大基础设施项目落地。在大部分交通设施被内战摧毁的安哥拉,中国帮助修复、重建了本格拉铁路,联通了坦桑尼亚与安哥拉。
中国还为非洲大陆的安全稳定贡献力量。中国政府援建了位于埃塞俄比亚的非洲联盟会议中心,以及位于尼日利亚的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总部办公楼,助力非洲区域共同体建设。2024年中非合作论坛上,中方将“安全共筑伙伴行动”列入中非“十大伙伴行动”。中国积极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支持在索马里、达尔富尔的维和任务。中国还为非洲培养军事和警务人才,帮助卢旺达政府建立了采用中方军事培训体系的学院。中国与非洲不断加强在公共安全、维和、打击海盗和反恐等领域合作,加强联合演习,以提高非洲保障公共安全、维持国内秩序的能力。
不仅如此,大规模的对外投资也将中国投资安全提上议事日程,让中国企业成为“安全”这一公共品的提供者。为保证员工人身安全与投资安全,中国企业依靠自身资源,雇佣安保公司提供服务,中国在非洲的私人安保业务由此迅速发展。中国企业购买的安保服务为非洲的经济特区、产业园、工业园提供了安全与秩序。中国企业还帮助非洲国家建立应急响应系统、安全预警平台,协助解决当地严峻的公共安全问题。例如,中国的云从科技与津巴布韦政府合作,为其安防、机场等提供人工智能安全系统;中兴通讯参与赞比亚“平安城市项目”,改善其城市治安,并协助尼日利亚建设国家公共安全系统;华为、海康威视等企业参与到肯尼亚的基站、智能交通和数据中心建设,降低了内罗毕居高不下的犯罪率。
▍全覆盖的中国制造与非洲制造
要建设国内统一大市场,就是要建设规则的统一。正因为各地的规则不统一,大家才会产生恶性竞争。实际上现在地方政府能用的手段越来越少,以前还有土地等很多的优势,那现在这些优势没有了。内卷的结果,使得地方债务越来越多。 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需要推动市场基础制度规则统一、市场监管公平统一、市场设施高标准联通。这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做大量工作。它不仅要统一规则、规制,比如广东的招商和湖南的要统一起来,广州和深圳的招商规则要统一起来。还要改变对干部的考核标准,如果对干部的考核标准还是招商引资的话,那他就很难避免会动用各种方法来竞争,最终就会陷入恶性竞争。企业之间也是这样,价格战也是同一个逻辑。 ▍中国在非投资的“挤入效应”
▍“异邦的国家能力”成就“雄心壮志”的非洲
编辑 | 吴应娟




